2017年1月20日

何謂正向思考?

陽光燦爛的元旦早晨,在巷弄的早餐店裡,我看著 24歲的兒子大口咀嚼著漢堡,一臉滿足相。我腦中浮現十歲時候的他,瘦瘦小小的個子在網球場上左右奔跑的模樣。然後,這位一般人眼中的人生勝利組,抹抹嘴、吸口奶茶,嘟噥著:「我壓力好大!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成功?」

不久前有高中同學問我對「正向思考」的「專業」意見,我才發現這個我經常用來鼓勵個案的觀念,原來並不像字面上那麼簡單。如今看著兒子臉上困惑的表情,不禁自問:到底「正向」這兩字要如何用才恰到好處?

所謂「正向心理學」,應用到教育,可以說是以「正向的環境」鼓勵培養孩子的「正向特質」、「正向情緒」,如此期待孩子能樂觀自信、積極進取、不怕挫折,成為快樂有愛心的公民。套用到精神醫學時,「正向思考」則是在認知行為治療中被用來對抗憂鬱症患者常有的「負向思考」。以疾病的觀點看,教育是預防;但弔詭的是,「正向心理學」所主張的教育方式雖是為了養成樂觀積極的人生態度,卻不一定能預防憂鬱症。

 
以我兒子來說,他從十歲開始迷上網球,不僅在學校或社區的網球場,只要有機會打球,從不缺席。他並非打特別好,但因為「熱愛」與「夢想」,加上「不屈不撓」、「愈挫愈勇」的個性,讓他一直打到高中畢業;八年中幾百場的比賽,勝利的場數大概不到十分之一吧?即使是球場上的長敗軍,他到十六歲時還在說最大的願望是去打美國公開賽!怎麼看這孩子都是超級正向的吧?

然而不論多麼積極樂觀甚至熱心的性格,很多現實是再樂觀也無法改變的。人生總有跨不過的柵欄,總有些夢想要永遠留在夢中。透過教育帶出的正向人生只有很少數的幸運兒能順利走到盡頭。當一路順暢的人生碰到極大困難或挫折,從前所學之「正向思考」不只改變不了現實,反而會是一種諷刺:「我不是用盡洪荒之力往前往上游了嗎?怎麼又陷入這樣的困境?」這時一直「正向」的人也可能掉入無助無望的負向谷底。

幸好兒子能隨著年紀成長而認知現實,網球從他的夢想退居到紓壓的運動,他對成功的追求回到現實面。他在網球球場上的失敗經驗反而成為未來歲月中面對挫折時最好的抗壓能力。追求成功的壓力不會消失,但他終究能在抱怨與享受美食後,繼續調整他對成功的定義,逐漸達到一個能自我滿足又能進步的適度壓力中。
 
很多憂鬱症患者在生病前其實也都過著積極進取、有責任感、樂觀的正向人生;然而他們在人生某些階段或許因為體質因素,或許真的碰到很大的困難,那種既無助又無望、走不過去的感覺讓他們陷入憂鬱狀態。人在憂鬱狀態中的思考總是走負向,這時周遭的親人朋友常會以自認的「正向」語言來相勸。但說真的,這些人本來是很正向積極的,他們怎麼聽得進去「你這樣就很棒了呀」、「要學習放下」?

那麼,認知行為治療又是如何扭轉憂鬱症患者的負向思考,幫助他們回復正向人生觀呢?這真的需要一段過程,一段因人而異的過程;當治療師能真正理解個案心中的痛、失落、絕望、憤怒…個案也願意信任治療師的時候,他們才能攜手共同努力,在滿地的垃圾或是禁錮的銅牆鐵壁甚至是一片虛無中,重新找到生命的價值與出路!

註:   正向心理學是 美國心理學家 馬丁·賽里格曼 (Martin Seligman) 於1998 開始倡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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